2010年11月29日 星期一

夢中情人




母親不喜歡我看漫畫,擔心我玩物喪志而荒廢課業,所以小時候總是偷偷的把小檯燈塞進棉被裡,等父母都睡了,再爬起來趴在床上把同學借我的漫畫細細品味一番。「小甜甜」、「喬琪姑娘」、「尼羅河女兒」、「小叮噹」,這幾套作品是當年大家耳熟能詳的暢銷漫畫;隨著年紀漸長,在同學互通有無的交流下,陸陸續續又看了好多知名的著作:「古靈精怪」、「聖鬥士星矢」、「北斗神拳」、「雙星奇緣」、「七龍珠」、「怪醫黑傑克」、「亂馬1/2」、「千面女郎」、「凡爾賽玫瑰」、「Young Guns」、「魔影紫光」、「城市獵人」、「幽遊白書」、「橫濱故事」、……,我以為我看過的漫畫已經夠多了。
有一天明倫問我:「妳喜歡看漫畫嗎?」
「喜歡啊!」
「看很多嗎?」
「滿多的。」
「那妳看過來自遠方嗎?」
……」我停頓了五秒鐘之後問:「那是什麼?」
我的資料庫裡沒這一筆資料。
「拜託妳這算哪門子愛看漫畫啊?沒看過這一套就不算看過漫畫!」她毫不留情的評論。
「是嗎?這一套很有名嗎?」我不好意思的問。
「廢話,在日本很暢銷耶!」她激動的說。
「所以我應該去買來看?」
「當然啦!妳怎麼可以錯過這麼好的作品?妳一定要看。」
「呃……那我可以先跟妳借嗎?」我不想花了錢之後才發現它不好看。
「不行!好作品一定要自己買。」她堅持。
「可以不看嗎?」因為這套漫畫的名字聽起來不太吸引人。
「不行!妳不看就不是我的朋友。」真不知道她在固執什麼。
「知道啦!我會去找來看。」
「下個禮拜分享心得。」
「啊?」她竟提出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。

那一陣子她像是個推銷員一樣逢人便講這套漫畫,在她的威脅恐嚇下,大家紛紛答應會去拜讀她口中的大作。
在那個週末下午,閒逛到光華商場買了來自遠方第一集;回家後,也不管功課做完了沒,便抓了一包豆干,斜躺在床上翻開第一頁,開始墮落。

  唐茜如17歲的高中生,父親是個科幻小說家。有一天她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給彈到了異世界……她墜落在一大片綠色的樹海中,那裡的天空有如夢似幻的紫、閃閃耀眼的金,和許多未曾見過的珍禽異獸。
  帶著「覺醒」的身份,不知情的茜如遇見了男主角伊克.吉亞.達吉,展開了他們的冒險與追尋,小小的情愫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中悄悄萌芽……

  
「異世界」、「樹海」、「花蟲」、「天上鬼」、「覺醒」、「咔哩咔哩」……裡頭出現了些看似新鮮但可預期的元素,但若真要談到「創意」,這套漫畫大概無法名列前茅。漫畫領域多得是關於第四度空間、異次元、陰陽魔界等各種稀奇古怪的神怪內容,但來自遠方動人之處在於描寫對生命的「希望」和對人性良善的刻劃;儘管男主角自小被父母厭惡、離棄,他仍保有一顆慈悲的心,明知道女主角的出現會使他「覺醒」成為恐怖的「天上鬼」,他終究還是不忍心除掉一個什麼都不知情的少女。

「他是一個了解別人心痛的人……茜如伊克的善良。


看完了第一集,我迫不及待想看續集,便到店裡把已經出版的部分全抱回家K完。
伊克實在是太帥了。」我一到學校便忍不住尖聲大叫,接著召告天下,他是我的夢中情人!
「什麼?馬蓋先這麼快就被妳換掉囉?」有個同學問。
「啊?」我楞了一下,「什麼?那是八百年前我還在唸小六的事了,妳怎麼還在提呀?」
「哦!我以為妳很專情。」同學說。
「不,看到帥哥見風轉舵是必要的。」我回答,「伊克又高又帥,武功高強、心地善良,重點是:他是一個了解別人心痛的人。哦~去哪裡找這麼迷人的對象啊!」
「對呀!換作是我一定會跟他遠走高飛,不回來參加什麼聯考了。」有人露出一臉被考試折磨的可憐樣。
「我也是,現在我是他的頭號追隨者。」另一個人跟著說。
好幾位同學你一言我一語的分享漫畫中最令她們心動的部分,聊著聊著竟開始沒有邏輯的排起大妻小妾的順序。
「毫無疑問,茜如排第一位。」眾人點頭。
「我排第二。」明倫不客氣的說,大家紛紛點頭,似乎想對這個粉絲團的發起人表達一點謝意。
「我排第三。」小慈接著說。
小如第四,瓜子第五,貝貝第六……」不知誰閞始主導了整個三千後宮的排序。
「喂,等等,怎麼排到第十了都還沒排到我啊?」我抗議。
「妳?」小慈瞇著眼端詳著我,說:「憑妳的姿色,已經被打到冷宮裡了,別想了。」
「為什麼?!」我叫著。
「沒有為什麼,女人的世界是很黑暗的,總是要有人去冷宮裡待著。就妳去吧!」她竟然只冷冷的丟下這句話。
我就這樣被大家排到冷宮名單了。
……女人心哪!

這套漫晝從出刊到結束,一等就是十年;十年後,伊克終於找到人生的光明和希望。看到自己的夢中情人終於得到幸福,儘管當年被打入冷宮,但還是激動得想掉淚。
十年,總算看到完結篇了。

(在網路上找到一則剪輯過的影片,真讓人懷念伊克的帥氣和茜如的善良。)


2010年11月15日 星期一

老師,愚人節快樂!

  從小學開始,每年到了愚人節就會有許多充滿創意的整人把戲出籠,像是:夾手口香糖、電流打火機、噗噗坐墊、流血糖包、易容膏……應有盡有,但整人的程度都僅限於小小的嚇唬,還不至令人心臟病發。
  小六時,一位同學把「易容膏」抹在手上,再塗好色料,然後哭著去找老師說:「嗚~老師,我受傷了。」她那豆大的淚滴和嚇人的傷口,急得老師趕緊帶她往保健室衝,走沒兩步,我們這群不善演戲的十二歲孩子們便捧腹大笑:「哈哈哈!老師,你被騙啦!」老師被我們逗得哭笑不得,伸手輕輕打了我們每個人的頭一下。
  當然,這種小把戲到了國中就沒這麼好玩了,好不容易塗了滿手的黏液,才剛走到講台,老師就面無表情的說:「三張考卷寫完了嗎?快去洗掉,等一下妳上來解這題化學方程式。」真掃興。
  我們也試過把裝了水的桶子放在門上,結果老師還沒開門,桶子就自己掉下來了,不但沒惡整到令我們討厭的老師,還害得全班被罰抄課文五遍,主事的兩位同學被口頭警告一次。
  上了高中以後,當然不能再玩沒格調的整人遊戲或一下子就被試破的小玩具。那要玩什麼?
「啊!八寶粥。」小瑋彈了指頭叫道
「什麼八寶粥?」大家聽得一頭霧水。
  「那是我在國三時看同學玩的把戲。」小瑋把大家聚集起來說明詳細過程。
「那天我同學帶了一罐八寶粥和一些麵粉。」接著她仔細的說明當時同學的作法:先將八寶粥倒在一個塑膠袋裡,然後輕輕綁著放進抽屜內;然後,拿一些麵粉均勻塗在臉上。一切準備就緒,就等老師上課。
老師進教室之後,那位同學先是低著頭上了五分鐘的課,然後開始彎身抱著自己的肚子,中間不時搭配著痛苦的嘆氣聲,直到老師忍不住問她:「妳還好嗎?」賓果!
「老師,我有點想吐。」那位同學有氣無力的說著。
「要不要去廁所?」老師擔心的問。
「沒關係,我趴一下就好。」說完便將雙手枕著額頭,五秒鐘後開始進行「作嘔模樣」。
「嘔~。」小瑋說她裝得很像,老師緊張的大聲問:「快快快,誰有塑膠袋給她用一下。」大家便假裝看著抽屜東翻翻、西找找。
那位同學還鎮定的稍稍抬頭說:「老師…不用了…我自己有。」說完就拿出裝著八寶粥的塑膠袋開始「嘔吐」。
「嘔~嘔~~嘔!」小瑋說她嘔吐的聲音像得讓大家忍不住以為她真的生病了。
「然後呢?」大家七嘴八舌的問。
「她吐到老師忍不住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,但還是關心的問:『妳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?』」
那位同學當然說:「不用了……老師,我好多了。」說完便用力捏住手上的塑膠袋。接著她抬起頭來裝得一副病懨懨的樣子,老師看到她塗過麵粉的臉,便緊張的說:「老天!妳的臉色好蒼白,哪個同學陪她去保健室一趟!還有,誰幫忙一下,把那個塑膠袋拿去丟掉。」她不慌不忙的說:「老師…沒關係…我自己處理。」
「然後,」小瑋故弄玄虛的放慢速度說:「她就拿出先前放在抽屜裡的湯匙,開始把她的『嘔吐物』挖出來吃,老師尖聲驚叫道:『啊~!妳在做什麼?妳不要吃啊~!』」
「喔~!好噁心哦!」大家忍不住皺了眉頭又笑又叫。
「後來我們老師請了三天假,聽說是被我們嚇到發燒了。」小瑋挑著眉笑著問:「怎樣?這個不錯吧!要不要來試試?」
「好啊!就妳當那個麵粉女好了。」大家一致推舉她擔綱演出。
到了「演出」當天,一切就緒之後,小瑋按照劇本開始抱著肚子哀聲嘆氣,老師聽到便彎身關心的問:「妳還好嗎?……咦?妳臉上是沾到什麼了?白白的。」老師好心幫她稍微抹掉臉上的粉。
第一幕,「蒼白的臉」,失敗!
「糗大了。」我們坐在後頭互相看了一眼,低聲說:「搞什麼?她塗太多了啦!」
接著,她準備拿出塑膠開始嘔吐,結果聽到她大叫一聲:「啊!流出來了!」塑膠袋沒綁好,一袋八寶粥在她拉扯時流得滿地都是。「快啦!快啦!誰有抹布?」大家七手八腳的趕緊幫她把座位擦乾淨。
「八寶粥怎麼會裝在袋子裡?」還弄不清楚狀況的老師問。
「啊
「妳看起來好像好多了。」老師說。
「啊?……是,好多了。」小瑋像洩了氣的皮球坐在位子上回答。
第二幕,「嘔吐入袋」,失敗!
更別提第三幕「吞下嘔吐物」了。
「好,現在翻開課本七十八頁,在第四象限中,我們可以看到……」老師繼續上課,我看到一顆漏網的大紅豆躲在小瑋的桌腳,泣訴著自己多舛的命運。其他人則憋住笑意,看著小瑋轉頭跟我們做鬼臉。

2010年11月13日 星期六

十八歲生日...不太快樂

  從小到大,每年的生日都會收到家人和朋友數不清的禮物和祝福:卡片、文具、鞋子和衣服,或是洋娃娃、音樂盒、筆記本和大拚圖。抱著滿手的禮物,在大家和諧的歌聲中溫馨歡度。
  幾個好朋友的生日都是這樣度過的,升上高三後,我們決定要在滿十八歲時,送一份特別的禮物給自己。
  十八歲,是人生中一個重要的里程碑,跨過這條線,法律開始賦予我們許多責任與權利:開車、喝酒、抽菸、賭博!所以「十八歲」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。
  有一天小慈問我:「妳生日是不是快到了?」
  「對呀!就差我一個。」我們這群朋友一個個跨過十八歲,我是最後一枝嫩草。
  「等妳生日一到,我們就可以一起去西門町看電影了。」
  「知道,知道。」我連連點頭。
魔法聖嬰劇照
  看電影沒什麼特別,但看「限制級」電影就了不起了!為了慎重慶祝十八歲,我們很早就開始留意所有電影的資訊。
  那時正好有位頗具爭議的導演─彼得格林納韋Peter Greenaway─的新作即將在上映,我們一致同意去觀賞這部限制級電影-魔法聖嬰。
  接下來的日子,大家開始等待彼此跨越「18-禁」這條線。好不容易等到我的生日一過,大夥兒便興奮的挑選了一個黃道吉日,刻意穿上顯眼的制服,帶著身份證,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進西門町的戲院。
  穿制服看限制級的電影實在很囂張,但跨過了能宣示個人主權的界線,讓我們激動的想召告全天下:「我滿十八歲啦!」
  一群小綠人站在售票口前的畫面,很快就引起旁邊一群歐巴桑們的騷動,見她們指指點點、搖頭皺眉的模樣,更讓我們得意地抬頭挺胸大聲說:「七張學生票!」
  「身份証。」賣票的大嬸面無表情的叫我們出示証件,我們迅速掏出自己的身份証,在櫃台上一字排開。她非常仔細的一張一張檢查出生年月日,確保我們走進戲院不會給他們惹麻煩。在她確認我們的年齡之後,便皺著眉頭將電影票交給我們,臉上的表情透露著「學校怎麼會教出這種學生」的訊息。
我們一拿到票便大搖大擺的走進去,明倫興奮的說:「妳們有沒有看到剛剛那個人的表情?」
「有啊!『身份証--!』口氣有夠兇的,好像我們是一群小太妹哩!」大家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又說又笑。
當燈光熄滅,大螢幕上的畫面開始播放時,我滿心期待能看到不一樣的景象,然而我沒想到,這「不一樣」竟讓我如坐針氈。
劇情很詭譎,美麗的女子、醜陋的母親、漂亮的嬰孩、一群蔑視女性地位的沙文男人,在舞台上呈現末世來臨的審判,最後嬰孩被瘋狂的信徒撕裂成碎塊;美麗的女子則因妄稱自己是產下聖嬰之處女之身,遭教會審判;數百名男子裸體排隊,有的在暖身,有的在閒聊,有的在展現他驚人的生殖器官,這些笑鬧的男人們準備將女子輪暴至死,卻毫不覺得殘忍……。我看電影看到覺得有點頭暈,一股作嘔的感覺忍不住襲上咽喉。
當燈光再度亮起,群眾開始散場時,我臉色發白的坐在位子上,轉頭看看同學們,大家也都和我差不多。我們不發一語,靜靜的起身離開。
走出戲院,映入眼中的是熱鬧多彩的西門町,總算讓胃裡的翻騰平復些了。
「好噁哦……明倫第一個開口說話。
「嗯。」我覆議。
「難看!」小慈也忍不住的抱怨:「不知道在演什麼。」
「看到那麼多裸男,實在好想吐。」牙牙嘟著嘴說。
「最後那個嬰兒為什麼被扯爛了?」我問。
「不知道。」有人回答。
「為什麼最後又有人謝幕啊?」我又問。
「不知道。」另一個人回答。
「早知道就不要看了。」小慈說。
「千金難買早知道!」大家異口同聲的回答。
也許是我們年紀太小,無法瞭解導演所要傳達的意思,僅能膚淺的看到血腥、暴力、情色的畫面。至於末世審判、沙文主義、利慾薰心、群眾效應等諷刺手法,在當時實在體會不到,只覺得滿腹作嘔,掃興的結束了我們十八歲生日派對。
第一次覺得生日不怎麼快樂。
「喂,大家……生日快樂。」在解散前,我們仍帶著苦笑祝福彼此。
「下次,還是看迪士尼的動畫吧!」有人提議。
嗯,還是別急著長大。

2010年11月11日 星期四

升旗典禮

  寒冷的十二月裡,到處可見聖誕樹、聖誕卡片、各種聖誕飾品,以及男女胖瘦皆有的聖誕老公公,腦筋動得快的商人總是可以用各種創意來炒熱節慶氣氛。
  在一個寒流來襲的早晨,我把自己包得跟熊一樣,行動遲緩的走進教室,遠遠看到一張卡片躺在我的桌上,我趕緊脫了手套,興奮又期待的打開卡片看看是誰送來的?裡頭的內容寫著:

  聖誕節快樂!!!
  又到了妳最愛的節日了,妳今年想跟聖誕老公公要什麼禮物啊?
  今年我有一個願望,希望妳能陪我一起完成。
  Merry Christmas!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         Yours E.T.








  看到筆跡就知道是伊亭,當然,還有她那無人能取代的外號。
  「願望?」我思忖著,她會有什麼願望?幫她找個男友?不可能,我自己都缺一個;代寫功課?她是理組的,別找死了;當信鴿替她傳情書?不幹;看一場電影?沒時間;參加耶誕舞會?沒身材;哦…該不會是要我和她一起比賽在一個月內看完二十本書吧!我記得入學第二個學期,她就拿到學校圖書館頒發的「個人借閱率最高」嘉獎狀,她一個學期內借了將近一百本書!叫我看一百本漫畫都不可能了,更何況是一百本課外讀物!
「到底是什麼呀?」我想來想去,實在想不到有什麼事我可以幫得上忙,當天中午吃過飯便急忙的跑去找她問清楚。
  「E.T.,收到妳的卡片了,謝謝!」我趴在她們班的窗口跟她說話。伊亭一見到我就興奮的跑到走廊來,「嗯!不客氣。」
  「妳有什麼事要我幫忙?」我問。
  「嘿嘿!這個……」她好像在考慮怎麼開口跟我說。
  「什麼事啦?我們都那麼熟了,不要吞吞吐吐的,快說!」我催促著她。
  「ㄟ…那個……妳有參加過元旦升旗典禮嗎?」她問。
  「沒耶!因為我不喜歡跟人家擠,而且天那麼黑、溫度那麼低,我只想窩在被子裡睡大頭覺……幹嘛?妳不會是要我陪妳參加元旦的升旗典禮吧!」我睜大眼睛問她,同時忍不住倒退一步。
  「欵…差不多是這樣。」她回答。
  「哦!不~!……」我大叫著,但不一會兒馬上感覺有些奇怪,便問:「等等,什麼叫『差不多』?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,哪有什麼差不多的?」
  「我的確是想找妳陪我一起參加升旗典禮啦!因為總統府就在學校旁邊,我們怎麼可以完全沒有參加升旗典禮的經驗呢?那太枉費我們就讀這間學校了。」她說得振振有辭。
  「誰說的?妳去問問看學校裡有多少人沒參加過元旦的升旗典禮?一定有50%以上的人沒參加過。哦!講50%太客氣了,一定有95%的人沒參加過。妳發什麼神經啊!升旗典禮有那麼重要嗎?」我一想到天氣那麼冷,還要和幾千人擠在總統府廣場前就覺得疲勞。
  「拜託啦!」她開始央求我陪她一起參加。
「妳可以找妳們班的同學呀!」我躊躇著不敢答應。
她馬上祭出哀兵政策,悲情的說:「我已經問過我們班同學了,全班沒有一個人理我,大家都說我瘋了。」
  我一聽到這裡,便露出「妳看吧!」的表情。不過,她完全不理會我的反應,繼續說:「看在我們同窗三年的友誼上,妳就陪我參加一次升旗典禮嘛!」
  「妳幹嘛非要參加升旗典禮呀?人很多耶!」我還是不想輕易鬆口。
  「人不輕狂枉少年呀!」她說。
  「拜託!輕狂的方式有很多種,參加『升旗典禮』是最『俗』的一種,好不好?」我終於明白她的同學們為何說她瘋了。
  「那……如果人不會很多,妳不需要跟人家擠在一起的話……是不是就可以陪我一起參加升旗典禮?」她說。
  「人不會很多?……怎麼可能?」我不相信。
  「很簡單啊!提早一天就好了。」她得意的說出這個折衷的辦法,原來她的「差不多」是這個意思。
  「提早一天?」我看著她,她興奮的點點頭。
  「12月31日凌晨六點半?」她又用力的點點頭,雙手合十放在下巴前,露出純真的眼神看著我。
  「……」
  「好不好?…拜託…」有看過小狗狗搖尾乞憐的樣子嗎?她就是那個樣子,老天!
  「好啦!好啦!妳那天早上記得給我morning call,不然我睡過頭別怪我。」我終於答應她這個莫名其妙的聖誕願望。
  「耶!」她開心的抓著我跳了老半天,說:「我就知道妳不會把我當神經病,妳真是我最好的朋友!」
  「少來了!我是交錯朋友了。」
  到了12月31日當天凌晨五點鐘,我們家的電話就響了;五點二十五分,伊亭的媽媽準時的開著車子在我家樓下出現。我帶著浮腫的雙眼、繞了三圈的圍巾和大手套爬進車子。
  「媽媽早安!」我很有禮貌的打招呼。
  「早安!」媽媽說:「哎呀!真是謝謝妳陪我們家伊亭去參加升旗典禮,這很有意義呢!」
  「哦!不客氣,我們是好朋友嘛!」我在說話的時候,聲音還抖個不停,那天真冷。
  一路上幾乎只有我們這一台車,再加上連續16個綠燈,我們六點不到就已經抵達校門口了。
  「媽媽,再見。」
「媽,再見。」
  媽媽在車內朝我們揮揮手,然後把車子開走,留下我們兩人站在校門口發呆。
  「現在怎麼辦?」我問。
  「不知道,還要等二十分鐘儀式才會開始。」她哈了一口氣說:「呼~好冷。」
  「對呀!我們兩個人真是瘋子。」我也跟著呼出一團白霧狀的熱氣。
  凌晨六點,天微亮,兩個高中生站在校門口,看起來行徑詭異的樣子,附近的便衣紛紛往我們這裡望。
  「喂,要一直站在校門口嗎?」我忍不住問。
  「走到對面好了。」於是我們兩人一起過馬路,距離升旗臺更近些。
  「然後呢?」我又問。
  「不知道,等吧!」
我們就像兩棵樹一樣定住不動,一直等待。除了站哨的憲兵、零星的便衣和偶爾呼嘯而過的轎車外,我們成了當天最怪異的景物。
好不容易挨到了六點二十五分,終於看到樂隊出現了,我們趕緊整理服裝儀容,立正站好。
看著國旗冉冉升起,我們不禁熱淚盈眶。
她的淚是因為生命窠臼的跨越;是因為人生體驗的堆疊;是因為在她輕狂的少年日記裡,為她個人的獨特性又記下一筆別具心裁的註解。
我的淚是因為打哈欠打得太大力,眼淚很難憋。
「喂,這個節骨眼妳打什麼哈欠啦?」她在升完旗後發牢騷。
「哦!不不不,那不是哈欠,我是因為內心澎湃激昂,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總統府的升旗典禮,滿腔的感動和熱血化為一股正氣,自我的胸口傾洩而出啊!」一番胡說八道後,我們兩人相視而笑。
六點三十五分踏進校園。
「現在呢?」我又問。
「不知道……」
我們兩人沈默了一會兒,她說:「那…進教室補眠吧!哈!」
我點點頭,伸了一個懶腰說:「新年快樂。」
「新年快樂。」
那是我高中三年中最早到校的一次,進教室後趴在桌上又睡了一個小時。第一位同學進教室時驚訝的問:「妳怎麼那麼早到?」
我睡眼惺忪的說:「不知道為什麼,今天的車子跑得特別快。」
如果我回答:「我是來參加『準元旦升旗典禮』的。」一定會被同學恥笑到畢業,還是先睡飽再說吧!
中華民國,新年快樂!

2010年11月6日 星期六

邂逅_part2

  「叮叮叮…叮叮叮叮…」可惡,正夢見與偶像在加拿大的雪地裡相遇,竟被鬧鐘給打斷了!伸手按掉惱人的鬧鐘之後,貪圖和夢中情人的約會,便倒頭再偷偷睡個十分鐘。
「十分鐘」後我突然驚醒,抬頭看了一下放在床頭的鬧鐘,長針和短針不偏不倚的指著七點三十分,我倏地跳了起來,心裡大喊著:「不~!」但我很快就發現,就算我在五分鐘之內出門,最快也要花三十分鐘的車程才能到達校門口,剛好可以讓教官登記遲到,並被帶到司令台旁供全校師生欣賞。
「唉!」除了坐在床沿嘆一口氣之外,什麼「趕緊刷牙、洗臉、換衣服、吃早餐」的必要性都沒有,反正一定會遲到,就沒什麼好趕的了。我不疾不徐的將自己梳洗一番,然後在路上買了早餐走到公車站等車。
  七點四十五分坐上公車,少了平日擁擠的學生群,多的是座位任我挑選,真難得。司機先生看了我一眼,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。
  「睡過頭了哦!」他親切的問。
  「欸……」我小聲的回應。
  「要不要幫妳拚一下?」司機先生好心的問我。
  「啊?不用啦!謝謝,反正已經遲到了,沒關係。」我說完趕緊走到後頭坐下。
  我挑了倒數第二排的座位坐下,最後一排坐了一個建中的學生,心裡暗暗的高興有人和我一樣晚起。
  車上坐不到五個人,突然有種莫名的悠閒與輕鬆,彷彿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學校而是某個村落。不過我很快就回神提醒自己不能蹉跎光陰,「怠惰」會使人面目可憎,於是我從書包裡拿出英文單字卡開始背誦……。不知過了幾站,原本坐在我後頭的那個男生,突然移到我旁邊坐下。我心想:「奇怪,車上位子那麼多,為什麼要來跟我擠啊?」我正覺得納悶,他就開口說話了。
  「嗨!」他伸出右手手掌跟我打了聲招呼。
  「嗯?…嗨…?」我遲疑的回禮。
  「可以跟妳聊一下嗎?」他的微笑看起來很溫和。
「哦,可以呀!有什麼事嗎?」我問。
  「沒事,只是想跟妳聊一下,妳是『正』班的,對不對?」他說話小心翼翼的。
  「對。」制服上都有繡學號和班別,他知道我的班級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。
  他接著說:「我在車上見過妳幾次,後來在妳們校慶運動會上又看到妳,所以想來跟妳認識一下。」
  他的話一說完,我大概楞了兩秒鐘的時間,但心裡卻是波濤洶湧,有個聲音不住的在腦子裡盤旋:「哇!我的春天來啦!春天來啦!春天來啦……!」
  他見我沒有回應,又小心的問了一句:「嗯?可以跟妳認識一下嗎?」
  「哦!可以呀!」我小聲的回答。我到底在害羞什麼呀!
  「我覺得妳滿可愛的。」他又丟出一個震撼彈。
  天啊!竟然有人在第一次見面就說對方可愛,幸好我不是什麼富家千金,不然我一定會認為他居心不良。
  「呵,謝謝。」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,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。
  「妳今天怎麼這麼晚出門?」他的聲音很好聽,長得很斯文,他每說一句話,我心裡那隻小鹿就忍不住蹦蹦跳。
  「哈,睡過頭了。你呢?」我笑著說。
  「我今天也剛好比較晚出門,沒想到就遇見妳了,平常車上人多,沒機會跟妳說話,今天真巧。」他微笑著聳起雙肩。
  聊了一會兒,我的學校就到了,說再見時,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,真想蹺課跟他好好聊一聊,不過我沒那個膽。
  下車後,我的嘴都咧到耳邊了,我竟然止不住嘴上的笑意,今天真是遲到得剛剛好啊!
  往後的日子,偶爾會在車上遇到他,人多的時候,我們會遠遠的點個頭打招呼;人少的時候,我們會簡單的聊一些生活上的事。總是在下車時,會看到他的臉上出現欲言又止的神情。
  過了好幾週,有一天又在車上遇見他,因為人多,所以我勉強擠在門邊,等車子到了台北車站,不少人下車後,才有較大的空間好好的站著。這時,他走到我旁邊說:「嗨!早安。」
  「嗨~!早。」我有些驚喜,遇見他總是讓我感到開心,那種感覺像是旱地裡的甘霖,雖然不是戀人,但就是有那麼一絲甜蜜在心頭。
  「最近好嗎?」他溫柔的問。
  「很好,老樣子,你呢?」我問。
  「我很好,看到妳之後更好。」他說。
真是個嘴甜的人。
「嗯……」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又出現了,接著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開口問:「嗯……妳可以幫我一個忙嗎?」
「可以啊!什麼忙?」我睜大眼睛問。
小辣妹真的滿正的。
「這個人妳認識嗎?」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照片給我看。
「咦?」照片中的主角就是我們班的小辣妹書琳,她穿著校慶時全班一起訂購的啦啦隊服,笑得很甜美;而我就站在她的右後方,正在跟別人講話。我驚訝的說:「這是我同學啊,你怎麼有她的相片?」
「嗯……妳們校慶那天,我一看到她就覺得她很亮眼,所以……請她讓我照了一張相片。」他說話開始變得有點支支吾吾的,不像平常的他。我終於明白他欲言又止的原因了,那一刻我彷彿就站在沼澤裡,雙腳不能自主的往下沈…下沈…。
「嗯…妳可以幫我把相片拿給她嗎?」他問。
「哦…可以呀!」我勉強擠出笑容,「還有什麼忙要幫?」
「嗯…照片背面有我的名字和電話,請妳讓她知道,好嗎?謝謝妳。」他很慎重的將相片交給我。
我又沈得更深了,我努力的讓自己笑得很自然,拍拍胸脯跟他保證:「交給我,沒問題。」
這一次,他沒有了「欲言又止」的神情,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充滿陽光的笑臉。
下車後,我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很乾澀,我在沼澤裡滅頂了……。
什麼嘛!原來我只是一隻「可愛」的信鴿,他的目標是「亮眼」的小辣妹!
吼~~~!!!
沒關係,大人說:「幻滅是成長的開始。」下次要搞清楚狀況再叫小鹿開始撞。

2010年11月3日 星期三

邂逅_part1

  「我好想交男朋友唷!」放學時,在公車站遇到不同班的伊亭,課業壓力讓她想找個情感的出口。
  「去交啊!但小心別被妳媽發現就是了。」我提醒她。
  「我跟妳講,最近我們班有幾個女生老愛互相比較自己的男朋友,愈聽愈不是滋味,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被她們給分光了。除了校門口站崗的執勤率,逛街、看電影、買花、送大娃娃全是她們比較的項目。吼~為什麼我就孤家寡人一個呀!老天爺,送我一個好男友吧!」伊亭在公車站牌下吶喊,幸好天色已晚,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等車,以及不遠處一個執勤的便衣。
  「那就去交個男朋友啊!別在這裡鬼叫,妳的男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。」我回應她。
  「妳都不會想交個男朋友嗎?」伊亭突然轉過來問我。
  「不知道,沒想過這個問題,我只知道如果太早交男朋友,我爸會打斷我的腿。對了,妳不是有在補習嗎?看看補習班那裡有沒有什麼可以考慮的對象呀!」
  伊亭馬上拒絕我的提議,她說:「補習班?那樣太老土了啦!我想要的是一段浪漫的邂逅,一場純純的戀情,才不枉費青春少年時。」
  我微笑著說:「這位小姐,妳是活在瓊瑤的小說裡嗎?妳想要帥哥出現在一場意外的車禍中?還是一場大火裡?或者他在妳最困擾的時候,風度翩翩的出現,然後優雅的幫妳拿下架子上的書呢?拜託,這種事只會在故事書裡發生,好嗎!」
  「唉呀!不管啦!反正我想交一個男朋友!」她搖頭喊著。
  後來伊亭還來不及在高中認識生命中第一個白馬王子,就舉家移民到美國去了。美國,更開放!也許機會又更多了呢!祝福她。
  這件事隔沒幾天,小瑋興沖沖的走進教室跟大家分享她前一天的奇遇。
  「ㄟ,我跟妳們講,昨天有一個帥哥幫我撐傘耶!」小瑋笑得合不攏嘴,可以想像那個人俊秀的程度。
  她興奮的接著說:「昨天我下公車之後,突然下起大雨,我沒帶傘啊,只好站在店家屋簷下躲雨。結果,那個男生就主動走過來問我要不要跟他共撐一把傘。他說他就住我們家巷口,他見過我幾次。喔!他真的好帥!能被這樣的帥哥注意到,真是死而無憾。」小瑋一臉陶醉的說:「啊~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?」
  「喂,不管他有沒有女朋友,妳已經有男朋友了,別想腳踏兩條船啊!」阿慈在一旁潑她冷水。
  「妳很掃興耶!」小瑋說。
  我心想:陌生人幫她撐傘,而且還是個帥哥,這簡直再浪漫不過了……這大概就是伊亭想要的意外邂逅吧!
  又隔了幾天,我也和小瑋一樣遇到同樣的狀況,不是帥哥,是下雨。那一陣子常有午後雷陣雨,而我竟把傘忘在教室裡。下車時,只好眼巴巴的望著天空,希望它趕快停下來。
  就在躲雨的同時,我搭的那輛公車下來了另一個男學生,大約180公分高,濃眉大眼,長得很好看呢!而且我注意到他手上有……一把傘!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話題在作祟,我突然希望這位帥哥能走過來,為我將傘撐開,擋掉那不懷好意的酸雨。
  我心裡期盼著,便看了他一眼,他也看了我一眼。
  我再看他一眼,他又回看了我一眼,是在考慮嗎?
「拜託,我需要你和你的傘,幫我撐一下就好,一下就好。」我心裡祈求著。
  我的眼神不斷的向他示意,他最後又看了我一眼,然後在紅燈轉綠燈的瞬間,將他那把小傘打開……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。
  這……難道是我剛才的眼神殺氣太重嗎?
  還是我看起來不太好吃的樣子?好吧!我承認,我那時的確是胖了點,矮了點,腿短了點。
在那個帥哥的背影消失之後,我一個人在公車站牌枯等直到雨停。
這才是真實人生。